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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六章 上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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睡意正濃,沐冷塵忽然驚覺,有“重物”來襲。

他霍然轉身,玉花梓的腿正死死壓在他腰上。

他長嘆口氣,不明白自己是抽了哪門子瘋,多管閑事惹上這麽個麻煩小子,遂轉過身,欲起身將花梓搭在他身上的腿拿開。然這一轉身,便與花梓的睡顏相隔不過一寸,呼吸可聞。

仔細一看,花梓睫毛微閃,似蝶翼輕動。

沐冷塵覺得自己瘋了,莫名心動惹得他面紅耳赤,不是因害羞,是因害怕。

他心裏不禁暗暗推斷,難怪這許多年來對琉虞公主視而不見,難不成是先天性斷袖,無可救藥?

思及此,心下大駭,花梓的胳膊又倏然繞上脖子。他瞪圓了眼睛,發現個驚天地泣鬼神的“秘密”——這小子沒喉結!

他楞了半晌忽然明白,這哪是小子?明明就是個丫頭!

幾乎是眨眼的功夫,沐冷塵頂著一身冷汗跳下了床。

花梓還是沒有醒,睡的昏天暗地。

在沐冷塵有生之年的經歷中,世間女子,遑論嬌弱亦或任性,都會多少有些羞恥心和防範心。

眼前這位倒是有了防範心,不然怎會換上一身男裝出行。可是,換了男裝就肆無忌憚隨便跟個男人同床共枕了還真是讓人不禁汗顏。

這跟小綿羊披著狼皮跑到大灰狼家的竈臺上蹲著有什麽區別?

一覺到清晨,花梓睡的香起得早,揉揉惺忪睡眼,嚇了一跳。

沐冷塵就枕著自己的包裹躺在地上,和衣而眠,佝僂著身子蜷成一團,形狀十分淒慘。

花梓匆匆下床,蹲到沐冷塵身旁,想著自己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歉意。

她打小睡覺就不甚安分。未曾想發展至今,竟能將如此高大一男人踹到地上去。

明明有求於人,還學不會安分守己,可惜沒練得一手好功夫好體魄。不然,說死也要將他抱到床上去……

思及此,花梓忽然福至心靈,不試試怎麽知道抱不動?

就在花梓俯身攬住沐冷塵的脖子時,他驀然睜眼。

花梓全身僵住不知所措。

四目相對,沐冷塵雙頰霎時燃起火燒雲,片刻就燒到耳根。

他聽到她細微的呼吸,看到她澄澈的眸子,而他半懸的腦袋就枕在她的玉臂之上,雖然那胳膊根本稱不上玉臂。頂多就是根柴火。

沐冷塵紋絲不動,雙眸顫抖,終於開口支吾道:“你……這是……?”

花梓霍然起身,沐冷塵猝不及防,腦袋砰的一聲落到包裹上。

他坐起身。揉揉腦袋,不以為意,想來這丫頭還有那麽點兒羞恥之心。

“大神,我並無惡意,只是想抱您去床上睡,地上涼,易生病。”花梓覺著站在一旁俯視神人是不敬之舉,遂重又蹲到地上,討好道:“大神,您不起身,我不敢站著。”

沐冷塵本漸漸退燒的臉,如此一來。重又燃了起來。

玉花梓就蹲在他眼前,笑瞇瞇的。雙眸像小月牙似的十分討喜,一張小臉素面朝天,似三月初開的桃花一朵,滌人心神。

花梓心中卻一團亂麻。世間神人皆是一身傲骨,高蹈出塵,如今被人踹到地上委屈一夜,一早醒來又被抱著腦袋懸空扔到地上,是如何的慈悲為懷也斷不會饒了自己這大逆不道啊。

不說別的,但看這臉色,已是怒火中燒,欲焚盡世間萬物了。

看來,今日註定死無葬身之地了,花梓如是揣度。

然沐冷塵只輕咳了兩聲,匆匆起身,未置一語,拎著包裹逃也似的出了房門。

花梓楞在原地思索良久,覺著古人有句話說得十分有理:“大神的心思凡人你別猜,你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。”

然片刻之後,她忽然明白過來:大神這是打算甩了自己啊!

花梓狂奔下樓,差點兒摔下樓梯,竟瞧見沐冷塵坐在一樓點了清粥小菜,狀似靜候她下樓就餐,霎時,花梓心下一片柳暗花明,春暖花開。

越往北去,寒風愈急,每日風餐露宿,花梓白皙的小臉生生粗糙了不少。

秋意漸濃,枯葉雕零,天高雲遠,偶爾可見幾只飛鳥,匆匆而過。

一地枯葉,咯吱作響。一路疾馳,不覺間已是銀霜滿地,寒風瑟瑟,極目遠眺,雪域的輪廓在夜幕籠罩下隱約可見。

沐冷塵脫下氅衣,遞到花梓手上,裝作混不在意的模樣:“披著吧,我打小居住北方,習慣了這天氣。”

一炷香後,沐冷塵凍得嘴唇發白。

花梓想,神人能耐得住苦寒,定是有他獨特的神功護體。

及近雪域,不覺飄起零星雪花。

不過半柱香的功夫,大片大片的雪花輕飄飄地旋落旋舞,好似無數精靈,將大地鋪就一片潔白無暇。

一朵雪花悄然無聲落上花梓的鼻尖,她不禁皺起眉頭專註地盯著那雪花。

這一幕剛好落到沐冷塵的眸子裏,他癡癡望著花梓,竟覺得她的心思比這漫天飛雪來的更加一塵不染。

花梓從未見過雪,蘭村四季如春,從未下過雪。

待到鼻尖上的雪花化作一點露珠,花梓意猶未盡地抿抿嘴唇,冰涼的雪花在舌尖流淌著絲絲冰冷。

她輕呵口氣,嘆道:“真美啊。”

沐冷塵則擡手指向遠處綿延的山脈,欣喜萬分:“看,最高的那座山,便是雪域。”

花梓的心漏跳了半拍。

遠處群山,如野獸的背脊,蟄伏在黑夜裏,連綿不輟。雪花依舊洋洋灑灑,墨藍色的蒼穹壓著極低的烏雲,化作山巒穹蓋,天地墨染一色,只有數不清的雪花不停飄落,好像怎麽都飄不完似的,靜靜落到地面,簌簌聲似精靈間竊竊私語,

花梓卻忽然覺得這漫天雪花好似無數小小的雪蓮花,每一朵都是婆婆再次醒來的希望。

“大神,雪域是否如旁人所說那般危險?”

“你怕了?”

“嗯,我怕耽擱太久,拖沓時日,怕……怕婆婆……熬不住。”最後三個字,她說的格外小聲,飄到簌簌的落雪聲中,不見了蹤影,然沐冷塵聽的真切。

“別怕,有我在。”沐冷塵望著花梓巴掌大的小臉皺成一團,生平第一次對雪域之外的人,心生憐憫。

他擡起頭,瞧見花梓感激的眸光閃爍,忽然想起,還不曉得她的名字,她喚了自己一路的大神,自己卻喊了她一路的“餵”。

“還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,可否相告?”

沐冷塵覺得自己十分機智,沒有脫口而出:敢問姑娘芳名,年方幾許?可有許配人家?

花梓連聲應道:“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?我叫玉花梓,玉佩的玉,蘭花的花,桑梓的梓。你喚我花梓便是。”

“小兄弟的名字格外……雅致啊。在下沐冷塵,別再喊我大神了,喚我冷塵便是。”沐冷塵如是說,心下揣踱著花梓的名字,花梓……花梓……叫花梓……叫花子!

原以為花梓胡攪蠻纏,如今想來竟是自己誤會在先,無理取鬧在後,此時回想二人對話,忽然忍俊不禁。

夤夜未至,二人已到雪域山腳,蜿蜒山路綿延直上,仿似通往蒼穹的狹窄天梯。

花梓楞楞看著眼前山路,忽然覺得這路的盡頭存在雲層之上,甚至蒼穹之上,有天神站在路的盡頭,向塵世灑下這大朵大朵的雪花。

如此景致,是她在蘭村從未見過的,巍峨壯闊,動人心魄。

二人順著小路踽踽前行,雪天路滑,身後又牽著馬匹。

花梓不敢擡頭不敢低頭,只盯著冷塵的背脊,扶著冰冷的崖壁,亦步亦趨。

冷塵不時回頭,提醒她何處該小心,何處臺階要高一些,何處崖壁不甚平滑。

花梓一邊小心行路一邊感嘆他對這山路竟這般熟悉。

恍惚間,狹窄的小路愈加寬敞,花梓揉揉日漸粗礪的雙手,抱了抱肩膀。

越往高處,越是風急雪寒,沐冷塵轉身,拍落花梓身上積雪,輕聲道:“到了上面就不冷了,有爐子,有炭火。”

花梓心中一陣暖意融融,鼻子一酸,眼睛就朦朦朧朧泛起水霧。

她想,大神對自己如此好,自己可謂是得了神之庇佑,有上蒼庇佑,婆婆定會安然無恙。

直到天空微微有些放亮,大片雪花依舊在飄。

地上早已積了厚厚一層白雪,踩在上頭便是深深一個腳窩和咯吱咯吱的踏雪聲。

天空陰沈,花梓也分不清是什麽時辰。遙遙望去,依舊一片氤氳靡靡,雪霰紛飛,打在臉上如竹篾刮傷一般讓人難受。

然見到巍峨城門時,花梓還是忍不住擡起頭來。

大片的雪花從眼前晃過,她瞇著雙眸看清兩邊的柱子,估摸有三人合抱那麽粗。

冰冷的大門,在積雪中沈睡,好似睡過了千年萬年都不曾開啟。

“我們要如何進去?”花梓聲音極低,怕擾了傳說中可怖的雪域人,到時雪蓮未得身先死就不劃算了。

“跟我來。”冷塵將兩匹馬拴在門旁,拉住花梓冰涼的手,走到門旁的墻壁處,輕輕敲了幾下,伸手一推,幾塊磚頭便從另一端掉了出去,眼前一個小洞,剛好可使一人鉆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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